Where do I go

Anqi Zhang 


When viewed against the still evolving modern gender spectrum, the fanatical fan culture of C-pop, derived from South Korean pop music intertwined with the Chinese commercial entertainment context, multiple cultures interact and connect in my mind. In order to show as much as possible what it is like to be at the crossroads of cultures, I have written in both Chinese and English (learning another language would be really exhausting). In portraying the cultural phenomena of ‘鬼畜(GuiChu)’ videos/Mashup videos, ‘CP’(shipping) and 'Nisu' which arise from the power of fans to manipulate images of celebrities, some of the terminology that cannot be translated into context and meaning made me confront the limitations of gender expression and the dilemma of personal identity. I struggled to find the right discourse and position for myself in my narrative.

当用仍在发展的现代性别谱系来看待,这种从南韩流行音乐中分流的狂热粉丝文化交织中国的商业娱乐语境下 —— 复杂的中国粉丝现象时,多方文化在我的思维中互相作用与联结。为了尽可能展示文化交叉下的感受,我使用了中英双语来写作,(再学一门语言就真的太累了)。在描绘粉丝对明星图像的操纵权力而衍生出的“鬼畜”视频剪辑、“嗑CP”、“泥塑”的文化现象时,有部分无法转换语境、含义的固定词汇让我直面了对性别角色表达的限制和个人身份的困境。我难以找到合适的话语和自我位置,在我个人的叙述中。




在1998年出生的我的语境里, K-pop(韩国流行音乐)直观地与流行文化联系起来的形象。我第一次听说K-pop是在小学时,火遍亚洲的东方神起TVXQ!男子四人组合。K-pop的热度再次席卷了我是在我高中时,K-pop男团EXO出现在当时收视率最高的娱乐节目中。EXO 由两个部分组成:中国分队与韩国分队,分别瞄准中国市场与韩国市场。在今天回看这个组合设置,或许意味着2013年左右,K-pop对于中国市场的重视。也是在那时,花美男(Khonminan) 一词也从韩剧的人物设定中浮现到了真实的偶像形象中。Khonminan 是词“花” 和“美丽男人”的结合,以来形容众多美丽的存在于 K-pop 产业中的男性偶像外貌。可以被称为花美男的男性偶像都拥有着毫无瑕疵的肌肤、风格化的妆容和纤瘦的身材,他们笑容和领口的弧度被同样精确地计算过后作为展示魅力的手段。在现场表演、音乐影片(MV, music videos) 、和日常社交媒体中,他们使用着美貌表演撩人眼神与性感舞蹈动作,以重新定义一个不同于拯救世界的肌肉型超级英雄的帅气男性形象,同时也成为粉丝的男友或老公,这种理想化的恋人图像。阴柔的、雌雄难辨的气质或许会被认为是同性恋的外在表现的信号,但在被瞄准下的中国市场话语中、在男女单一婚配制度下,花美男们绝对不会成为真正的“道德败坏的”同性恋。那么在中国和南韩的偶像文化中,被塑造的男性形象似乎不会进入现代性别体系中的任何一个标签,而男性偶像的性别表现,或许游走在公司的设定剧本和大量女性粉丝的期望中。


BIGBANG 男子组合Youtube (outside China)
Weibo (in China)
曾在2016年获邀出演蝉联十年收视冠军的大型卫视跨年晚会,这也被视为韩流文化在中国流行的顶峰。但这一年之后,中国主流视频播放平台及卫视节目停止邀请韩国艺人,并且下架了很多韩国发行的电视剧和真人秀,成为“不存在”的限韩令的开端。而 K-pop 也从中国主流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突然成为了要在自发搜寻下才能获得选择的娱乐。人们需要去到专门的应用软件、寻找影视资源、或是 “翻墙”才能看到更多的信息。这可能是中国娱乐语境和媒体力量逐渐从大型电视台的单向输出转向互动性更强的视频网站的原因之一:当偶像的公共宣传消失后,粉丝自发的营销是他们赋予自己的使命。粉丝通过“鬼畜”剪辑视频和拼贴图像来表达自己对于某个韩流偶像的喜爱,或依据粉丝喜好来与其他人组成"CP"(CP即“coupling”的缩写,指把两个角色进行配对 两个人物甚至可以不曾出现在同一画面,完全依据粉丝的想象与喜好来配对。虽然制作“鬼畜”视频也是一种示爱手段,但也可以出于厌恶实行恶搞。蔡徐坤,一位中国选秀节目出道的唱跳偶像,在成为NBA新春推广广告中的形象大使后,他曾遭受了长达数月的羞辱。在羞辱的背后是出于化妆、瘦弱、白嫩的男性偶像没有资格匹配上传统男性气概绑定的篮球运动的观念,更别提成为形象大使。当偶像图像、网络流行音乐、美国超级英雄文化交杂成以下这个“鬼畜” 剪辑视频,多方杂糅的的视觉语言感觉可以播放在地球村食堂里的大屏幕里进行跨越语言的公共交流。狂热追星文化反面的恶搞羞辱行为,通过拼贴成动图和视频,在各个社交平台和通讯软件中,加速传播了具有代表性元素合并成的视觉符号,图像穿梭于公共新闻和私人对话中,被每个人的社交平台记录和私人相册存档。



当韩流从主流电视台的输出中消失成为寻常,中国的主流娱乐文化与一直处于“不应被可见的”饭制“CP”文化在2019年有了交集。原本被视作非主流文化、小众文化的 耽美耽美:来自于日本现代文学中,原指形容沉溺于唯美事物中,后被逐渐用来表现以女性欲望和感受导向下,以女性创作为主的男性与男性之间感情故事或情色故事。耽美与比之同性恋不同的是,耽美故事必须以唯美为基调,也仅限于男性顺性别之间,顺性别女同性恋、跨性别或双性人的爱恋都在其范围之外。 BL文《陈情令》从网络小说改编成了电视剧,由中国主要视频播放器之一首推后,拥有了50多亿播放量、点播收入达到1.56亿。陈情令电视剧的双男主叙述造成了两位男演员被疯狂组成 “CP” 的盛况,其流行程度类似于《神探夏洛克》中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和约翰·H·华生的“CP”组合。而且“CP”之间不一定在存在于同一个荧幕中,也不局限于男女性二元关系,没有年龄、性别、种族的限制。在原本就是女性受众更多的韩流文化中,女粉丝对于她们所钦点的男“CP”的喜爱也衍生了更多耽美文的创作。

当一部分粉丝通过塑造 “CP” 造就了偶像的名声大噪,也有一部分粉丝就更要用这种方式为偶像开拓更好的前程。男明星肖战,陈情令男男“CP” —— “博君一肖”中的一员,由于其耐人寻味、趋于同性恋情愫引来巨大流量后,其部分粉丝认为这中模糊的同性恋性取向会阻碍偶像更好的发展,粉丝开始使用“社会主义兄弟情”来在主流媒体中描述主角二人间似有若无的感情。当有一位写手,在2008年就已成立的同人小说网站AO3(Archive of our own)上发布了以他俩为原型的同人文后,其粉丝举报了AO3平台并且最终导致作品下架。同人文化中萌芽的(虚构)爱情故事伴随着社会流量、高度参与化的粉丝文化揣度了想象中的“正统叙事”, 由粉丝亲手结束了自己的话语权。 举报、审查、同性话语与商业牟利在被粉丝拼凑的两个男性图像后不断纠葛。




当粉丝的决定权转换成了商业利益,公司也在不断的要求艺人编造故事成为更能谋取关注的人设。当卖腐(故意营造同性间的暧昧情节)成为一种官方牟利手段,也会变得不仅仅存在于女性消费男男爱恋之中,所有的女性都会被瞄准成为被消费的对象,时尚杂志嘉人举办的“女性影响力之夜”在宣传中也会使用“姬圈盛宴”的通稿,暗藏在主流叙述下的同性恋因其商业价值诉诸于新闻报道和微博(中国第二大的社交媒体)中。



商品化的身体被粉丝的情感配对,这种支配下的参与感缩短了明星与粉丝的距离。而在这种嗑“CP” 的背后群体大多都是女性,但在这种女性形象消失的故事与画面中,为什么有那么多女性依旧津津乐道于创作视频与图像呢?我通过采访我的两位朋友了解到了一些嗑“CP”的人的想法:
1. (she/they)她说是因为自己女性形象消失了,所以不会带入任何一方,自己和其他女性在叙事中不会有任何的物化,这让她感觉到自由。
2.还有一方视角是攻受形象中,受/雌雄同体更倾向于强弱二元关系中的女性弱势概念,是自己理想的爱恋故事的化身,进入亲密关的一种想象。在这个视角下,“CP”的故事似乎成为了异性恋幻想的投射,投射了女性关于理想化的浪漫关系和男性气质、形象的想象。女性视角之于创作同性故事似乎是在东亚男权社会中,夺取一点自由的女性选择,使得女性凝视成为了可能,也或许是女性诉诸欲望、情感、性欲望争夺和主动权的体现。

通过粉丝主导的追星文化进一步改造偶像的行为依旧在发展,也是被很多文化现象评为激进女权的的一环 —— 泥塑(Nisu),是“逆苏”的同音异形词(“reverse-su”),苏(su)代表了“玛丽苏”,“玛丽苏”是存在于女性粉丝和男性偶像之间的传统幻想,把男性偶像想象成主导浪漫爱情关系的总裁、男朋友或丈夫。所以“泥塑” 意味着颠倒权力关系,粉丝成为强势、主导关系的一方,偶像则是需要保护、被动的一方。 所以在广义上,“泥塑”,更多运用于反转男性偶像,放大他在社会性别中的女性气质、改变性征、人称代词和社会性别,但物理性别却没有变化。

这种话语的变更看似是在鼓励性别的流动和雌雄同体,但使用的却依旧是男权话术。使用这种冒犯语句的主体变成了女性,确也依旧强调了女性的异性恋欲望。而与常见的南韩和中国流行文化中的组“CP”拥有“攻”“受”方的二元论不同的是: “泥塑”,其物化的身体范围光波涵盖从阴柔气质的小鲜肉, 到肌肉型欧美男明星。“泥塑”使成功的男性名人走下神坛,成为小妈、老婆、寡妇、姐姐、妹妹、女儿、妓女和其他一系列女性作为附属品的身份。在“DC宇宙”中以扮演超人闻名的 Henry cavill,  赢得了豆瓣中”小妈总选举“中的第一名。

来自豆瓣的一个网友@cowabunga对其的泥塑为:“年轻的时候是泽西一枝花,因为发育良好被许多人觊觎,嫁给你父亲后迅速生下两个儿子,身材也越发丰腴,许多人劝你小心表面淳朴阳光的她抢夺家产,但你心里其实只在意一件事,只嫉妒一件事:什么时候才能把脸埋在她胸上嘬奶呢?”




当男性偶像经历广大女性所日常经历的 —— 被无故放置于于挑逗、羞辱的性话语中,男性偶像在此通过被像女性一样对待来成为弱势、成为女性。不过,这些十分冒犯的话术也来自于女性粉丝对于男性明星的认可:以接收与女性遭受相同话语的方式来形成情感链接,纳入他为同胞。虽然这仍旧是对于男强女弱关系的挪用,但女性成为双方关系中的侵略者与征服者。曾经被视作惯例的男强女弱关系,经由“泥塑”这一手段产生了权力反转,这也似乎接触了男女气质与生理性别绑定的边界,希望也会是打破性别既定刻板要求的一个开端,在将来也许会为性别流动群体、跨性别群体创造更多的语境。

在“泥塑”圈中有这么一句话,“女娲抟土为人,说明人生来就是泥塑。” 这句话对我来说结合了中国的神话美学、现代性别的流动性和对于人类起源的一切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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